些体会，就想把它翻译出来，和更多的同行分享我的感受。
    感受之一，是法理学中的知和行。法理学是“知”的学问，它为人们
提供法律的基本原理和原则，法律的价值、理念、方法，提供法律制度判
断的标准。从功能上看，法理学主要是引导法律制度的建构、论证法律制
度的合理性、批评法律制度的不足。仔细品来，所有的法理学著作功夫都
体现在这三个方面。例如，自然法学在实证法之外引入道德评价，希望法
律不仅是规范的，也是道德的。实证法学论证“恶法亦法”，主张法律和
道德分开。而批判法学，顾名思义，就是把批判作为自己的使命，不讲好
话，只挑毛病。有意思的是，这些批判法学家们都在*负盛名的法学院校
任职，一方面享受着制度带来的优越和好处，另一方面对制度大加鞭挞。
我逐渐理解了其中的逻辑，那就是批判的目的在于改进，“爱之深，言之
切”就是这个道理。法理学的真谛在于“知”，没有必要要求法理学家们
“不食周粟”。《法律中的政治》主要是“知”，“知”之如此透彻，形成了
自己的学问体系。
    感受之二，是法理学的批判与建构。法理学视角的批判，对法律制度
具有矫正作用。这个学派的中坚，都是美国法学界的重要人物。他们的行
为曾经受到质疑：批判之后，你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有人甚至指责他们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管如此，批判法学家们仍然把自己看做是建设
性的，属于进步传统的思想体系。和后现代的诸多法学流派不同，批判法
学认为现行制度有缺陷，但是这些缺陷可以弥补，可以改造，而后现代法
 学则认为现行制度走进了死胡同，不改弦易辙则无可救药。在批判法学那
里，批判和建构不是两个独立的过程，我们不也曾经提倡过“破字当头，
立在其中”么?
    感受之三，是法理学研究方法。源于实证法，高于实证法，是法理学
这门学科的典型特征。普通法系和大陆法系的法理学有很大不同。前者注
重实证研究，法理学观点和原则多从案例中抽象出来，而在大陆法系，法
学理论则侧重抽象的逻辑推理。普通法系国家著名的法理学著作，从布莱
克斯通的《英国法律释义》开始，理论牌子越大，内容越具体。在这个体
系中，有影响的法理学家经常是法官。而大陆法系，从黑格尔的《法哲
学》往下数，多为抽象的概念和理论。抽象的概念和理论固然可以锻炼人
的逻辑思维能力，但是除非学术大家，  “传道授业解惑”都不容易做到
“喜闻乐见”，现在大学里法理学课程不太受欢迎，不能说和这个没有关
系。而普通法的法理学往往从案例开始，为了引出法理学的原则，案例甚
至可以是虚拟的。《法律中的政治》，每一篇宏论，都有一系列的案例分
析，这是我*为欣赏的。
    当然，批判法学一直把自己置于法律批判的前沿，因此对本书的评价
就不完全是学术的。根据2001年的一个问卷调查，被调查的8个人中有7
个人认为本书对于理解法律和政治的关系有帮助，认为本书在坚持法治理
念的同时看到了“法治的局限”。对于满怀法治理想的人来说，这可能有
点沮丧。不过，处在法治国家建设中的中国学者对这一点可能已经有了体
会。法治是诸多治国方式中的一种，它不是终极真理，只是人类可选择的
方式中比较好的那一个。人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成本，而且，在法治进
步的过程中，我们随时会感受到它向社会现实的妥协，这可能就是法律中
的政治。
    在历尽苦辛，中文版即将付梓之际，我要感谢本书的版权所有者给予
我的信任。他们在众多的申请者中挑选了我，一个主要原因是我曾经和同
事一起翻译了德沃金教授的《认真对待权利》，德沃金教授本人和美国法
 学界的很多人都认为，那是一本很难译的书，而他们对中译本非常满意。
直到现在，理解德沃金理论的一些基础中文对应概念，仍然是由我们的译
本开始的。我和《法律与政治》的编者戴维·凯瑞斯教授曾经有过多次的
信件往来，他在版权授予的繁琐程序过程中不懈努力。我还要感谢中国政
法大学出版社的李传敢先生和张越女士。他们慧眼识珠，看到了本书巨大
的学术价值。我和张越曾经有过愉快的合作，她属于善于和作者、译者成
为朋友的那类编辑。本书的责编彭江曾经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读
书，对我这个曾经做过老师的人，一方面催得很紧，另一方面宽容有加。
他每一次都把下一步的问题表述得非常清楚，使我随时感到他督促的气息。
感谢他们容我未能及时把译稿交出来，我知道为此他们必须和版权所有者
不断地交涉。希望本书中译本是一个高质量的产品，以此来弥补他们在其
中的艰辛。我还要感谢我的学生黄金荣、黄斌、陈国刚、杨晓锋、张兴，
他们在不同阶段帮助我做了很多基础工作。我的儿子郝帅，以他在英语国
家读书的优势，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他阅读了部分初稿，帮助我做了些质
量控制，指出我的中文对应意思不准确，用“那个词的意思译得不准”、
“那个词不是那个意思”的话语“挑剔”着文字内容。他已有能力对教育
他的人“指手画脚”，这使我得到了些许欣慰和满足。
    完成本书的翻译，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我希望在已经浩如烟海的法学
读物中，《法律中的政治》能够使读者耳目一新，更希望本书能够给我国
的法理学教学和研究一些启迪。
  信春鹰
2007年8月
 第三版序言
    本书第三版在维持前一版核心内容的基础上又新增加了十五章，实际增
加的页码均为更新的和修改的内容。现在本书全篇包括了私法和公法这样一
个广泛范围，也包括了法学院**年级所讲授的通常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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