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项羽逼得日暮途穷的刘邦也能哭，也哭过，并且很会哭。

汉高祖二年（前205），刘邦一出关，就立刻为被项羽害死的义帝熊心举行隆重的葬礼，“袒而大哭”，连续三天。“袒”即“袒踊”，“袒左跳踊”的意思，通俗地讲，就是“光着左膀，蹦蹦跳跳”，这是古代丧礼的仪节，无非表达悲痛之深。刘邦这么做，具有强烈的表演意味，因为他需要一面正义的旗帜。果不其然，“哭”的程序完成之后，他立刻举起为义帝复仇的大旗，东伐项羽。

项羽乌江自刎以后，刘邦又立即以鲁公之礼安葬了项羽，在墓前又大哭一场。刘邦为什么会哭项羽呢？是英雄相惜，是内心有愧，还是大功告成、喜极而泣？没人能猜到刘邦内心想的是什么。然而，刘邦哭项羽，总给人这样一种印象：刘备摔孩子。要知道，刘邦哭项羽是有背景的。当初，楚怀王封项羽为鲁公，项羽死后，楚地全都投降了刘邦，唯有鲁地迟迟不降。清代的史学家王鸣盛对刘邦的做法也提出质疑，他说：为义帝发丧，尚可理解。逼死项羽，然后又用鲁公之礼发丧，痛哭而去，天底下岂有将其杀死又为之痛哭者，不知从哪里来的眼泪，千载之下读来令人发笑。王鸣盛怀疑刘邦是假哭，装装样子骗骗人罢了。所以，他读到刘邦的哭，竟然能笑出声来。《礼记•檀弓》中说：“哭有二道：有爱而哭之，有畏而哭之。”这两者皆合丧礼。至于刘邦的哭，既不属于“有爱”，也不属于“有畏”，显然是“有图”“有利”，是别有所图了。

在古代汉语里，哭与泣的意义是有区别的。有泪有声叫哭，有泪无声叫泣。刘邦的哭，是必须带声的，是哭给人听的，是秀给人看的，所以要哭得响亮，要光着膀子、赤着脚，蹦来蹦去的；项羽的泣，是情伤，是无声的，是内发的，甚至是不愿被别人看到的，是内心悲凉与无奈的真实流露。同样是哭，这是真情与作秀的差别。

什么叫悲剧？鲁迅先生给出了一个定义，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今天安徽灵璧县城东、宿泗公路南侧，四季常青的一片树林里，沉睡着一座古墓——虞姬墓。墓碑横额刻有“巾帼千秋”四字，两旁对联是：“虞兮奈何，自古红颜多薄命；姬耶安在，独留青冢向黄昏。”

千载之下，我们对红颜薄命、生死不离的虞姬唏嘘不已，对慷慨气多、儿女情长的本色英雄项羽感喟不已。

乌江的水啊，依旧湍急，它带走了楚汉的风云，目睹了一个英雄的末路，见证了一种凄美的情愫，咆哮着一首悲情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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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群通俗历史公开课10周年，笔耕不辍，《历史从未走远》，十年读史心得，十年讲史精华。——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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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从未走远-王立群读史札记 作者简介

王立群，河南大学教授、著名文化学者。被观众誉为“百家讲坛*学术主讲人”、“百家讲坛常青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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