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主张本然语文，既是自觉追随叶老的教育观，也是切中当下语文教学的痼疾，说严重点，甚至是百年语文教育的宿疾，此疾可谓“古已有之，于今为烈”。同其他课程比较，为什么唯独语文竟在“教什么”的问题上不断折腾?叶老在七十多年前就批判过守着“古典主义”的旧式教育是“把书中内容装进头脑里去”，“书中内容”就是所载之道;“装”就是直接灌输。这“古典”的基因至今仍隐潜在语文课程和语文教师的意识深处，历千百年而不衰，不是没有根源的。因为语文教育从来都特别肩负教化的功能。文以载道是必然的，但语文设科的宗旨却不是为了传道布道，尤其不是要把情感、态度、价值观的道理“装”进学生的脑子里。只能通过语言文字的学习运用，即叶老所强调的“侧重形式的讨究”去识道和载道，才是语文之本。三十多年前语文界曾总结过堪称经典的两句话：因文悟道，因道学文(后一句有说是“由道学文”的，但我认为“由”不如用“因”好，文道双因、互因，更体现二者的统一)。将语文课程的培养目标最终落在“学文”，在修订的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里，已经有了“学习语言文字运用”这样明确的权威性的表述，这才是语文之为语文的本然面目。如此眉清目朗，为何叶老还要谆谆告语我们须“穷究”之?可见并非知易行难，而是行不易而知犹难。难的原因，无非一是传道意识浓厚，学文观念薄弱;二是传道容易，学文甚难;三是考试多问道而不及文。可见要使语文教学真正回归本然，断不是口头说说那么容易。但永恒知难而进，他给自己选定了很切实但也是很高远的目标，他的这个主张富有草根性，是接地气，是有生命力的。说句玩笑话，也是颇与他的姓名相牟合的。

　　叶圣陶先生后一句话也很重要：化为践履，左右逢源。学语文就要使人能够一辈子受用。人类运用语文于思维，践履语文于生活，可谓无往不在，须臾不离。我认为这也正是本然语文的题中应有之义，尽管有人总视“工具”一词为异端，见“应用”二字就头疼，可是没办法，这是客观事实，事实胜于雄辩。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叶老为何在说过“贵穷本原”之后的二十年，却叮嘱我把“本原”改为“本然”。“本原”讲的是性质规律，上个世纪60年代大兴学习“两论”(《实践论》《矛盾论》)，强调讲规律识真理。80年代热门话题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本然”则重在说常识讲实际。叶老这一字之易，是与时俱进的。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语文的本然面目却并没有变得更清晰，至于伪语文和非语文的出现似乎也有三大原因，一是应试教育已经成了新的“利禄主义”，语文教学趋利于考试而不是服务于运用。二是人文因素被人为地剥离出来，孤立且过度地加以阐释和宣扬，不少教师仍习惯侧重内容的解说而非形式的讨究，“古典主义”之魂依然不散。三是流派纷纭、旗号各异的西方文论变着法子到语文教学领域来鼓捣，尤其是在文本解读和写作指导方面。理论观点的演绎固然允许多元，可实践中产生的混乱则有难挽狂澜之势，更遑论实现“左右逢源”?

　　永恒把“本然语文”作为悉心探究和工作引领的教学主张，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思考的。十年前他就已注意到语文之“本”，曾以“本钱”“本分”“本色”这三“本”同我交流看法，我想，这应该是他最初对“本然语文”的独立感悟，我也因之很受启发。到了三年前被选拔进入省第一批名师培训，在省教育学院亲接鲍道宏先生的日夕謦欬和王立根导师的经验点化，他的思路遂大有拓展。从这本书里，可以看到他学习之勤，借鉴之广，践行之实。他对“本然”二字的理解，对实践“本然”的种种追求，或容有可商之处，尚有待提炼之功，而永恒是个诚实人，是个勤奋者，他有勇气亲自下课堂去尝试，很乐意广泛听取大家的意见，况且初试撰述，取精必自用宏，返约当始由博;我相信他一定会将其思考与实践坚持下去，进而有新的发现和新的创想。同时，我也期待他和他所引领的工作室成员，能以这本书的总结为起点而继续前行，为完善和实践其教学主张不断取得新的成果。

　　2011年11月15日

　　(陈日亮，著名特级教师，福建省首届杰出人民教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曾任福州一中副校长，现任福州一中学术委员会主任，全国中学语文教学专业委员会学术委员会顾问。曾当选第六、七、八、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是中国第一部《教师法》的领衔提案人。著有《我即语文》《如是我读》《救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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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 数：372

开 本：16开

字 数：344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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