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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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

便衣警察

作者:海岩

开 本:16开

书号ISBN:9787500841364

定价:38.0

出版时间:2008-12-01

出版社:中国工人出版社


奇迹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在他们学校招人的那个公安局干部是个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的黑脸大汉,他的形象和一般学生们理想中的侦查英雄十分接近。当时他仅仅知道这个人姓马,不像其他男生那样闪电般地就同他混熟了。然而出人意料,这位姓马的黑脸大汉对那班外表孔武有力而又在他身边跃跃欲试的学生不屑一顾,偏偏看上了他,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瘦弱的男孩子。
黑大汉的全名叫马三耀,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个组长,他有一个与其神形颇为贴切的外号——“大黑马”。大概缘于周志明清秀的容貌和腼腆的性格,黑大汉给周志明起了个亲热的称呼“村丫头”。但这个外号并没能在人们嘴里留多久,因为仅仅两三年的工夫,周志明已经大大地变了一个样子。这两三年是他的青春期中一段陡升的发育曲线,身高从一米六。一下子蹿到一米七八,肩膀加宽了将近一半儿,胸脯扇面似的微微凸起,一位原来在他们班里身量*高的“力士”后来和他邂逅相遇时,竞要仰着脸同他寒喧了……
他靠在碗柜上,呆呆地看着萌萌收拾着地上的东西。这间小厨房太窄了一点,萌萌每转一次身,都要碰到他的腿。她身上那件深灰色的毛衣也很小,紧紧裹着还没有完全发育开的苗条的身子。他很想去抱抱她,亲她一下。他们认识好几个月了,他没真正碰过她,他不敢。萌萌收拾着厨房里的东西,显得那么自如,那么有条不紊。他原先没想到像萌萌这么一个俏丽温柔的姑娘,竟会是这么本分、勤快,正像萌萌过去也没想到他是这么没能耐一样。
“你姐姐,她不喜欢警察,那她对我是什么看法?”他想起了这么一句问话。
萌萌直起身来,笑而不答。
“我知道,你姐姐对我没好话。”他故意试探着说。
“她对你说好说坏有什么要紧呢?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对你怎么看。”
他也笑了,“你呀,不用问,我头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对我是什么看法了,要不然你干吗老要我一次次领你去医院复查呢。”
“那是你骑车把我撞了,当时援朝哥哥也在,你溜不了赖不掉,当然得领我上医院啦。”
萌萌撒娇般地争辩,反倒证明他说得不错,他差点没把下面的潜台词儿也给说出来:“明明是你头一眼就看上我了。”可这话就是说了,萌萌也不会承认,她准要说:“谁让你那时候总拎个水果篮子上我家来呢,是你看上我了。”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咳,管他谁看上谁了呢。
萌萌家的房门响了一下,他听见有人向这边走过来了。宋阿姨、季虹和卢援朝全都挤进了这间小厨房。
“萌萌,小周,”宋阿姨笑眼迷离地不住打量着他们,“一个炉子,这么半天还没生好呀,都快十点钟了。”
季虹刚刚洗过头,湿湿的头发披在肩上,她总是那副大模大样的口气,“他们?哪是在生炉子呀,是图这个小厨房的清静。”
听着宋阿姨会意地咯咯笑,周志明脸上喷了一层红,挺尴尬。他不喜欢萌萌这个厉害的姐姐。无论什么事,到了她嘴里,总要把人家蛮有情趣的那点遮掩拆穿,仿佛大家都赤条条的才好看。
还是卢援朝嘟囔了一句,才把话隔开了。“别在这儿烟熏火燎的了,到屋里坐着去吧。”
“行了,”季虹挥了一下手,“都快半夜了,小周也该回去了。”季虹是这个家里的天之骄子,对谁都习惯用这种近于命令的口气。
周志明看了萌萌一眼,不过意地说:“我早该走了,可炉子一直没生着。”
“不要紧,”宋阿姨还是笑容可掬,“明天援朝还来呢,他会生。”顿了一下,又说:“你看,现在我们家这个条件,真没办法,要是多有一间屋子,你就在这儿住一夜,省得这么晚再跑回去了,你家里又没人。”
季虹拢了拢肩上的头发,接过话说:“以前我们家自己一个独院,平房还有暖气……”她当着周志明发这类怀旧之慨已经不止一次了,每次都被神经敏感的宋阿姨打断,怕她带出什么今不如昔的牢骚来。
“小周明天来吧。”宋阿姨果然打断了季虹的话,说:“明天,给你施伯伯讲讲湘西的情况,他有二十多年没回他那个老家了。”
“好吧,我明天来。”他说。
关掉小厨房的灯,大家一齐走出来。他靠近萌萌,轻轻问了句:“送我吗?”

记不清他们从这里走过多少次了。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的光阴,这条弯弯曲曲、路面残破的小胡同,这条拥挤着这个城市里*下层的人群和那些尚未改悔的走资派的小巷子,竟会留下他这么多真实的快乐,可触,可感,使人依依。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不知是谁先停下来的,萌萌问:“还要我再往前送吗?”
他的心咚咚跳,脸发烧,他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嗫嚅了一下,才终于鼓鼓气说:
“我……咱们亲亲,行不行?”他呼吸急促,声音发着颤,是他的心在颤。
半天没有回答,他几乎是屏住气在等待。
“你看,那边过来人了。”
他只等来这么一句,屏住的气全泄了下来。他有点自恨,就连在萌萌面前,他也是这么胆怯吗?他们在一起有好几个月了,彼此相处又是那么融洽、贴切,没有一丝一毫的拘束和费力,这已经使他破天荒地相信了命运的安排。在她面前,也许早就用不着这样畏缩了,也许早就应该更直率、更豪放,或者干脆,来点儿鲁的……可有时静息想想,又发觉这些念头有多么可笑,简直有点没正形。才几个月,不算长,何况他们的缘分又是那么偶然、无意,以至于叫人到现在都要疑为梦中的故事,惴惴然不敢相信呢。这在哲学上该怎么讲?必然的长河大概都是由这些无穷无尽的偶然的水滴所组成。——他的自行车撞了她的腿,于是他送她上医院,送她回家,都不过是一个“交通肇事者”必须承担的“民事责任”而已,要不是那天晚上无意对同院的大福子说起了这件事而引起大福子那番危言耸听的话来,他大概绝不会在第二天就拎着个水果篮子又跑到萌萌家来看她的伤。大福子也是无意,一切都是天缘凑巧。
大福子是他同院对门王焕德大爷的儿子,比他大五岁,在南州市冶金机械厂当司机。不知道是不是汽车司机都有这么个共同脾性,一提到马路上的官司,总要摆着深明此道的神态说上一通不可。
“你呀,”大福子拍着他的肩膀,“就是老实,要是我,医药费就得一人一半!怎么着,那女的就没责任啦,她凭什么在慢车道上逆行?我就腻歪这号人,有便道不走,偏要在车道上大摇大摆,知道你不敢轧他。”
当时王焕德大爷正坐在他家的床沿上洗脚,沙哑着嗓子插嘴说:“医药费是小事,再说又是交通警察判的,只要人没伤着筋骨就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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